沈南方又被击倒了，他身上的甲胄碎成了锋利且小的碎片，划破了肌肤，鲜血涌出，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从体内迅速流失的无力感。他杵着刀，站在阳光中，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给他带来了那么一丝丝的生命气息，不然看起来太像是一具腐朽千年的干尸了。

玉藻前还在咆哮，它身上的细腻柔亮的毛发缺一块少一块，像是某个无良理发师一手造就的，沈南方就是那个理发师，他用刀割断了玉藻前那层漂亮，在阳光下亮到反光的红狐毛。

每一次他挥刀，玉藻前的身体上就会白出来一块儿，现在它看起来完全没了一开始的那种大妖风范，更像是一只遮不住羞的流浪狗，就差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了。

“收起你的趾高气昂，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已经没有你们妖的位置了！”沈南方咬牙咆哮着，玉藻前回以同样狰狞的怒吼，此刻在它那双赤色如琉璃般光滑的瞳孔中，沈南方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沈南方动了，燃烧的长刀上带着必胜与必死的信念再度划过玉藻前，玉藻前先是低头，然后猛地仰起，一圈圈有形的音波扩散而出，仿佛投石入水砸出的圈圈涟漪。

甲胄彻底碎了，玉藻前抓住机会利爪划过沈南方脆弱的身躯，同时将他拍出了近百米，他砸进了一家便利店，砸坏了一个自动贩卖机，整个人都凹进了贩卖进里，瓶瓶罐罐溅射碳酸液体，与血混为一滩。

他已经失去了与玉藻前为敌的资格，大滩大滩的血从嘴往外涌，在天乩研究院的时候欧阳越的老相好，如今的炎国第三人墨黎就曾提醒过他，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使用那两股强大而无序的力量了。如今他不得不承受力量带给身体的反噬，敲髓锥心之痛，哪怕是被玉藻前的爪子挠中，都没有这么痛。

他仰起头，咬紧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像是含了一块生猪血。

小孩子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会大声的告诉别人，渴望着别人的关心。沈南方从没体验过，他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消化痛苦，似乎他生来就是大人，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寂的吃饭，孤寂的哭泣，孤寂的迷惘……孤寂的承受病痛。

他慢慢蜷缩成了一团，像是渴求他人关心，被雨淋湿的猫。

身上的伤口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就像是电影里的那种纳米治疗机器人，血液迅速结成结痂，然后像是老树爆皮那样爆开，生长出新的血肉。

“起来，别在这睡了，会着凉。”

沈南方睁开眼，看见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他下意识伸手去触碰，却被拍了一巴掌，手火辣辣的疼。

“人都不清醒了，还想着占便宜，真是死性不改！”

日语？宋卿卿什么时候改说日语了，而且语调语气也不太一样？

不是宋卿卿！

沈南方猛地瞪大眼睛，差点儿吓得一声尖叫喊破喉咙，眼前是穿着巫女服的巫女，是说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人，她依旧是那副别人欠她八百块钱的表情，只是那头一直很柔顺如瀑的长发变得很凌乱，发丝卷了起来，看起来挺像宅女的。

“彻底醒了？”她扔给沈南方一个蓝牙耳机，“同声传译器，戴上。”

沈南方不敢不从的戴好。

“你为什么在这儿？”沈南方忍不住问，眼前的冰山美女不就是在稻荷神社遇到的奇怪巫女么，据说还和欧阳家的海外执行董事葛大力有暧昧不清的关系……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二代啊？

“其实我是欧阳家主提早安排在海外的棋子，就连葛大力也是很早就知道了关于驭妖匣的计划。”琴岛久挽起鬓边的发丝，“在霓国探测出八岐大蛇异动的前一个月，炎阁的观星师们就提早找感知到了。”

“那为什么不提早通知霓国做好战斗准备？”

“因为驭妖匣，”琴岛久平淡地说，“炎阁必须确保驭妖匣不能落在别有用心者的手中，所以欧阳家主做局将你们一行人先送到了霓国用来缓和霓国阴阳师界对于炎国道修的仇视，不出所料，沈君，你果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呢。”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南方猛然起身，踩着可乐罐，还险些摔了一跤。

“哦……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琴岛久笑得像是得意的美人蛇，“霓国是否同意炎国军方派兵进入内陆的文件，虽然是总统签字，但幕后拍板的人是安倍松下，他说，我相信沈君，也相信他背后的国家。”

“如今，炎国军方已经成功在霓国本土驻扎了下来，欧阳家主让我告诉你，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助霓国渡过这次危机，但前提是要找到驭妖匣。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会一直放任玉藻前和八岐大蛇破坏下去。”

“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值得吗！？”沈南方目眦欲裂，狰狞地质问。

“制定规则的人觉得值得，那么就值得，为了达成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琴岛久说，“翻开历史陈旧的篇章，那一页不是浸在血里，横竖写满了尔虞我诈？”

“我说不过你，也懒得跟你说！”沈南方忽然就厌恶起了眼前这位冰山美人，对人的好坏感官原来只在一念之间的倾斜，他甚至生出了一刀将她劈成两半的可怕念头。

“我是来带你走的。”

“去哪儿？”沈南方没好气的问。

“宋卿卿在我们手里。”

一句话，像是一道闷雷在耳畔炸响，沈南方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冽，脚下猛吹起了一阵风，琴岛久险些没站稳。

“你……再说一遍。”沈南方左手虚握，火焰已经拼凑出了长刀的轮廓，只需要他心中的狂怒释放，那么整栋大楼都会被燃成灰烬！

人都是有底线的，即便是在无耻，在无赖的人都会有内心坚守的底线和净土。而内心越害怕失去，越孤独的人对于底线的守护就越强烈。

谁都不能侵犯这方净土，就像打翻了乞丐乞讨三天才得来的一碗饭，他会跟你拼命的，不死不休！